站穩心中一步－聾人保齡球運動員鄧肇中

By editor, 24 三月, 2023

站穩心中一步－聾人保齡球運動員鄧肇中

從小不太喜歡運動的鄧肇中，在朋友多番鼓勵下，近三十歲時初次接觸保齡球，結果漸漸愛上，如今已是聾人保齡球港隊隊長，有著豐富的海外比賽經驗。

不過他留意到，自己投球時的步伐偶然不太穩定。

阿中後來發現，那不僅是技術問題，而是心中未有足夠的自信。小時候覺得「贏」這個字離自己很遠，現在的他明白需要走出過去，站穩心中一步，但求每一瞬的動作都堅定有力，「雖然我哋係聽唔到，但唔好因為聽唔到，就永遠認為淨係得健聽人士會贏，其實聾人都做到嘅」。

由討厭圓形到愛上保齡

天生健聽的阿中在三歲時因為發燒而成為聾人，自小在主流學校中長大，從來都不愛運動，尤其不喜歡球類運動，因為怕「食波餅」，加上玩籃球、足球時也總是在輸，「我對圓形嘅嘢無乜好感」。

長大後，有朋友多次邀請他試玩保齡球，阿中也總是婉拒，直至2008年，一名澳門聾人朋友再三遊說他：「好玩㗎，保齡球唔會打到你㗎嘛，係打啲樽，你試下啦，你得㗎」令近三十歲的阿中踏出嘗試的第一步，慢慢地球技進步，也開始萌生興趣。

相比玩籃球、足球，教練總會不斷在場邊比手劃腳，打保齡球時，阿中享受那一份不被外來訊息干擾的專注—只有自己、一個保齡球、一條賽道—玩法看似簡單，但阿中從未厭倦。旁人以為的千篇一律，在阿中眼中總是千變萬化，譬如不同球道會敷上不同油量，球手也需要隨之調整姿勢和球路。

在2010年，阿中加入香港聾人體育總會，接受正規培訓，翌年第一次出國參賽，便是遠征阿根廷的世界盃。當年他仍抱著「去玩去試」的心態，但出戰海外賽事的經驗隨時間累積，今年四十二歲的他，已先後參加過三屆聽障奧林匹克奧運會（Deaflympics，又稱聾奧）、兩屆聾人亞太運動會及兩屆聾人保齡球世界盃。

向學生傳承堅毅

除了運動員的身份，阿中也在手語及口語雙語融合教學的小學擔任老師。保齡球教懂他堅毅，他亦很想將這一份堅毅傳承給學生。當學生遇上障礙時，他會分享自己在球場上的失落，細說最後又是怎樣走過來，鼓勵大家不要低頭。

與此同時，學生們也會在賽前為他打氣：「我哋嘅阿中老師好叻啊，我哋聾人隊一定得嘅」，也有人調皮道「你哋要攞返個獎牌，當手信畀我哋睇啊」，有學生更會在升中後提到有興趣玩保齡球。

平日日間教書以外，阿中每周訓練兩次，有時再去健身、參加聯誼賽及公開賽，間中要到聾人服務組織開會，他初時也兼顧不來，唯有咬一咬牙關，同時減少娛樂、社交，將時間通通放在保齡球。那時候，阿中沒有刻意去想自己是不是「運動員」，只覺得純粹在參與一項活動。直至2019年台灣世界盃後，他的媽媽率先拋出了這道問題：「你用咁多時間去投入喺保齡球，會唔會太辛苦啊？你係咪真心想喺保齡球哩個方向發展㗎？」

保齡球場在疫情期間曾關閉半年，趁著這段零訓練的冷靜期，阿中反覆想著媽媽的說話，更加確定了一件事，原來自己真的很愛保齡球。但他同時清楚，香港運動員這條路一點也不容易行，所以現在決定視自己為「半個運動員」，邊行邊摸索。

重返國際舞台

奧運是不少運動員最嚮往的大舞台，不過，殘奧並不設聾人項目，聾人會另外參加專屬他們的「聾奧」。因為聾人的體能和智力與常人無分別，不同其他肢體殘障或智障人士，加上其他殘障人士又未必懂手語，若聾人參加殘奧亦不易融入。所以，國際聾人體育協會（ICSD）一直獨立舉辦聾奧，至今已有近百年歷史。

四年一度的聾奧不只是競技，也是難得的大型國際交流機會。阿中最難忘的便是2013年保加利亞索菲亞聾奧，在閉幕禮後，不同國家的聾人一起迫爆當地酒吧街，即使座位全滿也站著聊天，氣氛愉快，一直聊到凌晨一、兩點。

2021年巴西聾奧是阿中參加的第三屆奧運，但因疫情而延期至2022年，後來又因國際經濟問題而一度取消，國際聾人體育協會決定在去年十月於馬來西亞吉隆坡補辦賽事。相隔三年，他們終於再次披甲出國。不過，阿中認為也許缺席國際賽太久，一時難以適應壓力，這次表現令人惋惜。回港後，阿中形容整隊士氣低落，自己也沒心情練習，負面情緒膨脹，一度想過就此放棄。教練Vincent告訴他，其實他們技術不俗，只是心態上仍需調節。阿中便在低潮期間不斷與自己對話，最終想通—練習多年，又怎能因偶然挫敗而放棄？

訪問當日，阿中便在球場連續打出多球全中，球樽倒地的聲音清脆，他也笑得燦爛。阿中提到，自己花了三個月，現已完全走出低潮，「你見我今日成績都OK啦，哈哈哈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