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流乾•汗雨》［十二］

世界大學生運動會黎明城半馬拉松隊代表：穆浩凜。他看著名單，不自覺地流露出自豪的神情。為了這個目標，他在選拔前三個月前往了拿霸訓練。

拿霸是黎明城旁的大國，裡面跑步的人比黎明城多，也有很多人比黎明城的人窮，所以他們的長跑水平也自然比黎明城高。畢竟，長跑算是窮人運動。即使連鞋子都沒有，人們都能出外跑步。所以在很多落後地方，成為運動員是改寫命運的最好機會。生活愈艱苦，人們改變生活的動力愈大。就是在長跑路上有多少艱難，多少風險，他們都願意以身犯險，就單是為了一個改變生活的機會。當然貧窮不是長跑水平高的唯一因素，但在數據上，似乎長跑水平較高的一般是窮國。

覓蘇里是個傳統長跑強國。除了因為當地人有長跑天賦，國家水土天氣適合跑步外，亦因為他們國家的經濟因素。他們的貪腐問題嚴重，靠教育又無法在社會上流（有不少大學生的職業是朝不保夕，要在街上「搶客」的電單車司機）。然而，他們國家的第一個奧運會金牌就是在5,000米中奪得。所以，在覓蘇里練長跑不但有金錢誘因，也有機會能夠成為國民英雄。也因此，覓蘇里長跑的參與長跑的人很多，競爭很大，同時整體水平也很高。假如奧運會沒有限制每個國家只能派出三名選手，覓蘇里隨時能夠包比賽頭二十名的大多數。

因此生在黎明城一個小康之家的穆浩凜是個異數。他不是因為貧窮而跑步，也不是因為自己讀書差勁只能靠此生活所以不得不跑步。反之，穆浩凜在開始跑步前已靠自己實力考上了黎明大學的商學院。後來，只因他想透過知識令自己跑步更上一層樓，才修讀了一個運動碩士學位。他從沒有被迫選擇跑步，他是自願選擇跑步的。

然而他的選擇在很多人眼中並不怎麼理智。

黎明城是個商界為王的社會。每個孩子自小就會被灌輸金錢的重要性。每個小孩都會被父母師長一而再再而三的勸告，要想清楚自己的「錢途」。「生意就係你死我活。你唔淘汰人，就會被人淘汰；勝者為王，失敗者只係成功者嘅墊腳者。」這是每個黎明城小孩自幼被灌輸的人生觀。

但穆浩凜卻認為人生不是只有一種選擇。

「啲人選擇做生意真係鍾意做生意？我諗大部份人唔係，只係一班無諗法嘅人喺度人云亦云唧。」他的想法跟主流不同，亦不被主流接受，因而他每每會被批評，指他目中無人，恃才傲物。但他也不怎麼介意，或是說，他覺得介意也沒有任何意義。

正因為他的價值觀與大部份人不同，正當所有人在為前路盤算，想著怎樣「賺大錢」、怎樣「錢滾錢」、怎樣有「被動收入」時，穆浩凜去做「攞苦嚟辛」，「無錢途」的跑步。他不只不賺錢，他去拿霸訓練，就花了別人幾個月的積蓄。

「荒謬絕倫」、「愚蠢至極」，是不少人對他人生選擇的看法。甚至連部份同屆跑手也會竊竊私語：「睇佢威得幾耐？」、「佢好快打柴㗎啦！」
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
「小澟，你很能拼。」龍澔峯道。

穆浩凜微笑點頭，他累得連坐著也要雙手按地支撐自己。他汗如雨下，不停抽喘著。

「呢種訓練嘅強度就啱喇。呢個就係我同世界嘅距離。」他心道。

「但還是不夠。你可是要出去跟世界拼的人。現在的你弱得可笑。」龍澔峯毫無修飾自己說話的意思。

「我知道了。」穆浩凜堅定回道。「我一定會變強。」

龍澔峯把一條大毛巾扔到穆浩穆面前。「明天七點在狼頭嶺的山腳等。不要遲到。」說罷便瀟灑離去。

穆浩穆撿起毛巾，捂著面，深深吸了一口氣。

「噓！」他堅定喊道。然後拖著自己快要散架的身體緩步走回宿舍。

「遲早我要喺賽場上跑贏晒你班鬼佬同黑鬼。有一日，你哋見到Caesar Mu就會恐懼。會知道自己今日一定會輸。」他暗忖。
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
「毛生，你點睇穆浩凜呢個運動員？我見佢最近啲成績好唔錯。」伍傑呈問道。

「唔錯吖，可以為黎明城爭光，可以係有用嘅人。只不過⋯⋯」

「不過咩啊？」

「我哋都係繼續傾下嚟緊運動治療嘅生意啦，我想執執proposal嘅第二十五頁。」毛巫微笑，柔順地轉換話題。

「Proposal第二十五頁⋯⋯」伍傑呈也沒有多問。